2007年5月16日,星期三(GSM+8 北京时间)
浙江法制报 > 第十六版:绿地 改变文字大小:   | 打印 | 关闭 
那年春天,李将军骑马离开阿灵顿,心中充满伤感,他知道一生都回不到这个“世界上最钟爱,最恋恋不舍”的地方
补上阿灵顿这堂私权保护课
黄震

  重庆“钉子户”纠纷已尘埃落定,而事件本身的是非争论无疑给全民上了一堂普法课。在此期间,一些平时只在大学法律系课堂上才能听到的故事被人们反复提及。其中有日本成田机场被迫为钉子户改道的事,也有德国皇帝与磨坊主的恩怨纠葛。
  令人遗憾的是,另一个更有意义的故事几乎被所有的媒体和专家遗忘,而在我看来,这个有关阿灵顿的故事比前者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。
  阿灵顿是美国首都华盛顿郊外一处风景宜人的山坡,如今那里埋葬着为国家献身的无名士兵。很少有人知道,100多年前这里是美国历史上一个重要人物,南北战争的南军统帅罗伯特·李的私人宅地。
  罗伯特·李是联邦军队的一名将军,但他的家乡却在南方的弗吉尼亚。在美国南北战争期间,李将军离开联邦军队成了南军的统帅。李将军也不得不离开阿灵顿这个他“在这个世界上最钟爱,最恋恋不舍”的地方——在这里他迎娶了美丽的妻子,养育了6个儿女。
  那年春天,李将军骑马下山,心中充满了伤感,基于内心的道德理念,他也反对南方的蓄奴制度,反对国家分裂,但当家乡面临战争的威胁时,他只能作出这样的痛苦的抉择。
  没过多久,阿灵顿成了北方联邦军队的司令部驻地,根据战时的法令,联邦政府没收了敌方军队首领的宅屋。战争进行得空前惨烈,持续时间之长也超过了战争的发动者——林肯总统的预料。最后,李将军决定置个人的荣辱生死于度外,结束这场战争。在离开阿灵顿4年后的春天,李将军代表南军向联邦政府投降。
  战后,为了要回阿灵顿这个李氏家族梦牵魂绕的地方,李将军的儿子走向法院,状告联邦政府未经合法程序侵占私产。法院最终判定联邦政府败诉,命令政府将阿灵顿物归原主。
  这个决定在联邦政府内部引起了争论。联邦政府刚刚赢得了一场来之不易的战争,在这场战争中,北方付出了80多万青年士兵的生命。一个从惨烈内战走出来的国家,政府可以有无数借口继续侵占这块土地。比如说,这是战争造成的既成事实;比如说,当时的行为符合“战时法”;比如说,这是敌产,可以作例外处理。
  联邦政府在思考良久后还是执行了法庭的命令,因为尊重契约和私权是这个国家的立国之本。美国的开国元勋们在《独立宣言》中开宗明义地说:人人生而平等,都有生命、自由和追求幸福(财产)的权利。作为政府,应当对公民的私有财产持一种尊重乃至敬畏的态度。尽管归还敌军首领的财产在感情上是难以接受的,但法律不能基于任何政治和情感上的理由而不被遵守。那样,法治的传统就会被破坏。假如法律可以践踏一次而不被纠正,就不能保证被践踏第二次,第三次。如果你认可了第一次非法剥夺,就无法保证将来不发生第二次剥夺。法律失去公信力,国家随时可以陷入混乱,公民的家园就没有起码保障。
  如今,阿灵顿的故事已经成了美国人民尊重私权、尊重法治的一笔宝贵遗产。这个故事也告诉我们,在一个国家和人民的心中形成尊重私产、尊重法治的传统是多么的重要。正如300多年前英国首相威廉·皮特说的“既使最穷的人,在你的寒舍里也敢于对抗国王的权威。风可以吹进这所房子,雨可以打进这所房子,房子甚至会在风雨中飘摇,但是英王不能踏进这所房子,他的千军万马也不能跨入这间门槛已经破损了的破房子”。